一場政變頻現重口味大戲聯合國秘書長空難殞命

12月
29
2019


分類:歷史
作者:施凡荷


第一老土
年紀大的人也許還記得,有一個非洲國家名叫薩伊,最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薩伊已經改名剛果民主共和國,簡稱民主剛果或者剛果(金),金字代表這個國家的首都是金夏沙。
目前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剛果,一個是剛才說到的剛果民主共和國,另一個是與之比鄰的剛果共和國,簡稱剛果或者剛果(布),布指的是這個國家的首都名叫布拉柴維爾。也許你在郭德綱的相聲《我這一輩子》里聽到過這個首都的名字。
非洲中部的兩個剛果
這兩個國家原本都屬於剛果王國,原始落後,國中有不少小部落。十九世紀末,法國人和比利時人到此發展殖民地,比利時人拿走了剛果(金),法國人搶走了剛果(布)。今天聊一聊剛果(金)的故事,為了敘事方便,統一用剛果來指代這個國家。
二戰後,全球掀起民族獨立熱潮,剛果也不例外,他們幾乎是急不可耐地想要獨立。都說要集齊七顆龍珠才能召喚神龍,但是在1960年,他們連半顆龍珠都沒有卻要獨立建國。
當時剛果國內民眾支持率最高的黨派是剛果民族運動,領導人盧蒙巴以其傑出的口才和非凡的個人魅力贏得崇高的國際聲望和國內民眾的支持。盧蒙巴倡導團結各種政治勢力,循序漸進地尋求獨立。
盧蒙巴
盧蒙巴最大的對手是阿巴科聯盟,該黨派首領卡薩武布堅持走民族主義路線,尋求建立一個純粹由剛果人統治的民族國家,並且要求立刻實現國家獨立擺脫比利時人的統治。
還有一股政治力量來自剛果南部的加丹加省。加丹加省是剛果著名的礦區,也是剛果最重要的經濟區,生活在這裡的部落不願意讓整個剛果分享他們的財政收入,他們推選出自己的政治派別加丹加部族聯盟,首領名叫莫伊茲·沖伯。沖伯謀求建立一個聯邦制國家,希望在政治和經濟上保持相對的獨立。
莫伊茲·沖伯
除了本地黑人外,比利時人也是剛果政壇上不可忽視的存在。自從比利時殖民剛果開始,大量歐洲白人移民被引入剛果,他們在剛果建立起一整個政府架構並維持其運轉。比利時人的初衷是為了從剛果掠奪礦產等各種資源。為了讓白人在剛果永遠處於統治地位,他們甚至限制本地黑人的受教育程度,以愚民政策野蠻統治剛果。
然而,剛果各地都在爆發黑人暴動,比利時知道獨立的大勢不可遏制,於是,1960年1月,他們在布魯塞爾召集剛果各方勢力代表召開圓桌會議,共同商議剛果建國的事情。這個會議只確定了剛果必須在1960年6月30日獨立,至於這個國家該採取中央集權制還是聯邦制、剛果各部落的政治地位、獨立後比利時應該扮演何種角色這些關鍵問題,這個圓桌會議都沒有形成一致意見。
參加圓桌會議的剛果各方代表
這一年5月,大選如期舉行,盧蒙巴的剛果民族運動不負眾望,成為議會的多數黨。經過各種討價還價,最終確定盧蒙巴當選剛果總理,卡薩武布擔任總統。國家採用半總統制,總理和總統都擁有實權,至於沖伯的聯邦制要求直接被無視,國家的兩位老大一致認為必須採用中央集權制建國。
6月30日,獨立儀式在剛果首都利奧波德維爾(後改名金夏沙)的民族宮舉行,比利時國王博杜安一世親臨現場。誰知盧蒙巴突然發難,痛批比利時在剛果的殖民統治給這個國家帶來了嚴重的災難,獨立是剛果迄今為止取得的最大成就。
卡薩武布、盧蒙巴與博杜安一世
盧蒙巴魯莽的發言相當於把比利時國王按在地上狠狠打臉。比利時人固然怒不可遏,西方列強也開始重新審視盧蒙巴這個人,他們原以為這是個溫和派,沒想到此人如此激進。美英法等列強將盧蒙巴的行為看做是一種挑釁,此後不再與其合作。
騷亂在剛果獨立的第二天就爆發了。由於比利時常年實行的愚民政策,剛果本地黑人沒有能力取代原來白人統治機構的公務員來治理國家,以至於他們惱火地發現,即使國家獨立了,統治這個國家的居然仍是比利時人。
同樣的情況也發生在軍隊,國家憲兵司令是比利時人簡森斯,他召集所有黑人軍官,告誡他們,即使剛果獨立了,軍隊的情況也不會發生變化,然後誇張地在黑板上寫下「獨立前=獨立後」的字樣。黑人官兵火了,隨即爆發了兵變,並且迅速蔓延到全國,變成一場針對白人的動亂。

卡薩武布總統
盧蒙巴的應對是將憲兵改組為剛果國民軍,比利時司令下課,提拔自己的親信隆多巴和蒙博托成為軍隊領袖。盧蒙巴沒想到,這個行為讓自己最終走上了絕路。
比利時自然不甘心就這樣灰頭土臉離開剛果,他們迅速派出部隊,以撤僑的名義入侵剛果,與剛果國民軍展開激戰。
更為糟心的是,原本與政府離心離德的加丹加省在沖伯的帶領下宣布獨立。而同為南部礦區的南開賽省也宣布獨立。由於比利時在加丹加有大量的投資,因此比利時開始全力支持沖伯的獨立。
眼看著獨立後的剛果遍地狼煙,盧蒙巴想到了聯合國。聯合國秘書長哈馬舍爾德也適時向剛果派出維和部隊,並且要求比利時政府撤出他們的軍隊。盧蒙巴原指望維和部隊幫他打敗加丹加和南開賽,實現國家統一,但是哈馬舍爾德說,這是你們的內政,我們只管維持和平。失望之下,盧蒙巴飛往美國,向艾森豪求援,得到的答覆依然是:NO。
艾森豪戲耍盧蒙巴的海報
回國途中,盧蒙巴順道訪問了幾個非洲國家,尋求軍事支持,順便向聯合國施壓。背地裡卻投向了鐵幕另一邊的蘇聯,希望得到蘇聯的軍事援助。赫魯雪夫答應得非常爽快,他早想找個機會控制剛果,盧蒙巴算是自己送上門的。
很快,蘇聯援助的各種物資源源不斷被送往剛果,將近1000名蘇聯軍事人員也趕來幫忙。盧蒙巴讓蒙博托帶著蘇聯人和國民軍前往南開賽平叛。戰役打得出奇的順利,順利到國民軍打完仗,還有興致來一場大屠殺,至少3000名當地的盧巴族人死於非命。

哈馬舍爾德
眼看局勢有所好轉,盧蒙巴沒想到自己後院起火。總統卡薩武布原本就對盧蒙巴到處點火的做法大為不滿,如今蘇聯人的到來更令卡薩武布如坐針氈,於是他開始公開反對盧蒙巴,指責他是南開賽大屠殺的幕後主謀。剛果版「府院之爭」開始上演。
卡薩武布宣布解除盧蒙巴職務,盧蒙巴不甘示弱,也宣布解除卡薩武夫的職務。關鍵時刻,盧蒙巴的親信蒙博托倒戈,他發動政變,將盧蒙巴交由聯合國部隊軟禁,卡薩武布成了剛果唯一政府首腦,開始主持與南部加丹加省的談判。而蘇聯軍事顧問則被勒令離開剛果。
蒙博托
這一邊卡薩武布的談判沒有取得任何成果,而盧蒙巴卻逃脫了軟禁,逃往剛果的東方省。原來,盧蒙巴也不傻,發現局勢不利時,他已經安排手下前往東方省,建立了一個效忠於自己的政權,逃出牢籠的盧蒙巴希望在東方省東山再起。
蒙博托的軍隊一路追到桑庫魯河,抓住了盧蒙巴的妻兒,卻沮喪地發現,盧蒙巴已經渡河而去。但是,萬萬沒想到,盧蒙巴為了救自己的妻兒,竟不顧手下人反對,又回來了。回來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盧蒙巴被反綁雙手帶回國民軍軍營。聯合國秘書長哈馬舍爾德向卡薩武布喊話,要求按照正常程序審理盧蒙巴,蘇聯更是譴責聯合國與西方國家穿一條褲子,要求立刻釋放盧蒙巴。
被捕時的盧蒙巴
此時,剛果政府里,卡薩武布說了不算,軍事強人蒙博托才是真正的話事人。蒙博托知道盧蒙巴是個燙手的山芋,放是不可能的,殺了恐怕事情更多。於是,他做了一個聰明的決定,他把盧蒙巴送給了加丹加省,讓盧蒙巴的死對頭沖伯處理。當年孫權殺了關羽後,將他首級送給曹操,蒙博托這一招跟孫權有一拼。
加丹加此時除了沖伯一夥兒,還有比利時軍隊,他們對盧蒙巴一樣恨之入骨。盧蒙巴和他的兩個手下遭受到非人一般的酷刑折磨後,於1961年1月17日晚被執行槍決。死後,比利時人生怕盧蒙巴被殘殺的真相暴露,還特意挖出他的遺體,用濃硫酸進行溶解,骨頭則磨碎後進行分散掩埋。對外,他們宣稱盧蒙巴越獄後被當地農民打死。
關於盧蒙巴死亡的真相,直到1999年才大白於天下。而比利時政府在2002年才正式向剛果人民道歉,承認對於盧蒙巴的死,比利時政府負有道義上的不可推卸的部分責任。這措辭,也是沒誰了。
盧蒙巴死了,剛果危機並沒有結束。聯合國維和部隊此時增加到2萬多人,儘管哈馬舍爾德要求維和部隊保持中立,但是他們與加丹加叛軍之間擦槍走火的事件卻一再發生。尤其在1961年9月,聯合國軍里的愛爾蘭部隊在戰役中被叛軍一舉俘獲,叛軍用愛爾蘭俘虜要挾聯合國。聯合國顏面盡失。
為了解決危機,哈馬舍爾德親自飛往加丹加,要與沖伯談判,結果飛機失事,秘書長先生以身殉職,成了迄今為止唯一一位在任上殉職的聯合國秘書長。緬甸人吳丹接替哈馬舍爾德繼續與沖伯談判,最終,愛爾蘭軍隊被釋放,聯合國軍隊也全體撤退。
聯合國前秘書長吳丹
接下來,美國人開始出場。其實這場衝突中,美國人一直都躲在暗處操縱聯合國的一舉一動,等到盧蒙巴死後,他們也覺得這場衝突該結束了。1961年11月,美國宣布支持聯合國在剛果的軍事行動。但是,根據聯合國與加丹加的協議,聯合國軍已經撤退,他們需要一個理由重啟戰事。
沒過多久,這個理由就來了。就在同一個月,聯合國軍里13名義大利飛行員分乘兩架戰機回國,在剛果金杜港停留時,當地人誤以為他們是加丹加省叛軍,意圖偷襲金杜港,於是當地人一擁而上,將義大利人全部打死。
受攻擊的義大利戰機
美國人立刻指鹿為馬,說這些義大利飛行員是沖伯派人打死的。冤哪,當時金杜港還掌握在聯合國軍手裡。但是美國人不管,於是吳丹秘書長一聲令下,聯合國軍再次撲向了加丹加省。比利時人當機立斷,馬上認慫,撤出了加丹加。沒有外援的加丹加被聯合國軍收復,剛果結束了分裂。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聯合國走了,卡薩武布成了統一的剛果唯一國家元首。接著,蒙博托發動政變,讓卡薩武布靠邊站,自己當上了總統,獨裁統治剛果長達32年之久。
算來算去,蒙博托才是這場政變中最大的獲利者。他把盧蒙巴交給叛軍之後,剩下的就眼睜睜看著聯合國軍與叛軍狗咬狗,等到聯合國軍幫他打敗叛軍之後,他只要收割勝利果實即可。他一個人把聯合國、盧蒙巴、叛軍、美國人玩弄於股掌之間,即使明知這傢伙不是好人,也必須說一聲,太特麼聰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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