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
09
2022
我不知道琵琶女的“淒慘”,是怎樣造成的先入為主。如果跳出詩歌,用普通的標准來衡量的話,琵琶女的確沒有什麼淒慘的。
琵琶女本來是京中名妓——除了一句“妝成每被秋娘妒”之外,作品並沒有太多地描寫琵琶女的美貌,反而是對她的技術進行了正面側面、濃墨重彩的描寫。那麼,琵琶女並不是“以色事人”的代表,而是用藝術與客人交流的典範。大唐真是個文采風流的時代啊。
經歷了多年的繁華之後,琵琶女年老色衰,於是嫁給富商為婦。正室夫人還是小妾,我們不得而知,但是生活不成問題,也有相當的自由,深夜還能流連在江面上。
這樣的生活,算淒慘嗎?如果這也算淒慘,你叫《賣炭翁》裏的老翁、《觀刈麥》中的貧婦人情何以堪?
但是,賣炭翁與貧婦人,再苦再累,也沒有流一滴淚,更沒有痛哭失聲,至少沒有當著人哭。琵琶女呢,她可是“夢啼妝淚紅闌乾”的。
琵琶女哭,也就罷了,作者“江州司馬”,他可是在職的現任官員啊。都當著官了,他怎麼也哭得“青衫”都濕了呢?
因為引起痛苦流淚的,不一定是“淒慘”,也可能有其他的感情。
白居易在江州,是被貶。他描寫江州“潯陽地僻無音樂,終歲不聞絲竹聲。住近湓江地低濕,黃蘆苦竹繞宅生。其間旦暮聞何物?杜鵑啼血猿哀鳴。春江花朝秋月夜,往往取酒還獨傾。豈無山歌與村笛,嘔啞嘲哳難為聽”,並不是貪圖富貴、享樂主義,而是對“謫居”的不滿。
為什麼對“謫居”感到不滿?因為作者以忠君愛國自命、以能力才乾自詡,高的官位有利於他實現人生抱負,也利國利民。
同樣的,琵琶女的音樂技術,應該是舉辦盛大的音樂會,讓成千上萬的人來欣賞,或者與三五知己小聚,欣賞品析的。現實卻把她放到“終歲不聞絲竹聲”的文化沙漠,而她的丈夫也“商人重利輕別離”,完全不是她的知音。
白居易和琵琶女,都是懷才不遇的。
在懷才不遇這一點上,他們的心靈能夠得到溝通。至於生活際遇、經濟條件等等,並不是這一刻他們考慮的問題。
他們的生活都不“淒慘”,但他們的才華無法施展,他們沒有知音欣賞。
或者,也可以說,“懷才不遇”也是一種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