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敬往事一杯酒，願無歲月可回頭。

水木年華怎麼都不會想到今日遭遇。

因為一首《青春再見》，他們被嘲油膩。

鄭鈞氣不過，站出來發聲：

“他在他的領域火的時候，你真的還不知道在哪呢。”

此情此景，不由令人感傷。

水木年華是一代人的青春。

很多人都不知道，那個年代的他們有多火。

街頭巷尾，到處傳唱著《一生有你》：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

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那是一個波瀾壯闊的年代。

那些年，高曉松還沒現在胖，老狼上台還會緊張，樸樹還很浪

那些嘲諷油膩的人，真該看看這段令無數人懷念的往事。

圖｜《樂隊的夏天2》劇照

01

O N E

時間拉回上個世紀90年代。

內地歌壇萌芽，搖滾掀起浪潮。

一片狂熱中，人們發現：

除去搖滾，內地再無其他原創流行音樂。

於是，一股新生力量在校園蓄勢。

它叫民謠。

如詩歌一般，承載那個年代的理想、希望與遠方。

學生們聚在高校草坪，抱著吉他，呢喃青春。

這其中，有個著了魔的年輕人，叫高曉松。

大一那年便東拼西湊了“青銅器樂隊”。

樂隊的主唱，叫老狼。

誰都沒想到，一個雷達專業，一個無線電專業，能把樂壇攪個天翻地覆。

當然，這是後話。

彼時暑假，他倆到海南島一歌廳駐唱。

返程時路費只夠一人，高曉松讓給了老狼，自己輾轉到廈大的校中村。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廈門大半年裏，高曉松完成了《同桌的你》《麥克》《白衣飄飄的年代》《青春無悔》。

那首《同桌的你》被帶回校園後，吸引了無數學子。

包括未來水木年華的創始人盧庚戌。

圖｜高曉松與老狼早年合照

他成立了校園歌曲協會，邀請高曉松以及日後各路大咖參加。

校園草坪逐漸熱鬧，盧庚戌偷師學藝，開始寫歌。

一場齊秦的演唱會更是讓他堅定當歌手的決心。

此後他在學校組了一個校園組合，斬獲校園歌曲大賽第一名。

盧庚戌風雲清華之際，另一名未來水木年華成員李健正在上高中。

穿著白襯衫，彈著吉他，模仿起譚詠麟來惟妙惟肖。

他參加了清華冬令營，苦練4個月民族唱法。

一首《說句心裏話》拿下第一名，保送清華。

千裏之外，崔健在演唱會上嘶吼著《一無所有》。

台下有名少年聽得熱淚盈眶，他叫許巍。

想當崔健的他蓄起長發，拿出所有積蓄組起樂隊，取名“飛”。

出師未捷身先死，“飛”樂隊九個月後吃不上飯，隨即解散。

只剩許巍一人，堅定守著搖滾夢。

但他還不知道，自己的歸宿是民謠。

同樣做著音樂夢的濮樹還沒改名樸樹。

他剛完成父母的心願，考上首都師範大學。

只不過為追夢，他沒去。

抱著吉他，一頭紮進音樂，滿眼希冀。

圖｜樸樹

時間滾滾向前。

1993年，乾了兩年工程師的老狼渾渾噩噩，辭職簽了大地唱片。

早早退學的高曉松正開著廣告公司，小有所成。

而後他將《同桌的你》低價出售給大地，條件只有一個：

必須由老狼來唱。

此時距離《同桌的你》紅遍大江南北僅差一年。

那年演唱會上，體育館停電，話筒沒聲，伸手不見五指。

老狼不慌不忙從口袋裏掏出打火機打火，繼續唱《同桌的你》。

前排聽見了，紛紛掏出打火機跟唱。

一束束火光照亮漆黑，一排排聲浪喚醒死寂。

像是命運一筆隱喻，民謠開始蓄勢。

追夢少年，鮮衣怒馬，等一個綻放信號。

圖｜高曉松與老狼

02

T W O

那個信號，來自1994。

這是無比閃耀的一年。

香港紅館，唐朝樂隊憑借《搖滾中國樂勢力》演唱會，掀起搖滾熱浪。

內地歌壇，老狼帶著《同桌的你》揭竿而起，校園民謠異軍突起。

決定專心搞民謠的高曉松關掉了廣告公司。

音樂制作人黃小茂找到他，將《同桌的你》《睡在我上鋪的兄弟》《流浪歌手的情人》放入《校園民謠I》專輯。

一經發行，銷量火爆。

這年CCTV大學生畢業晚會上，老狼唱了《同桌的你》，好評如潮。

同台的，有楊瀾、何炅，還有盧庚戌。

晚會過後，盧庚戌離開了清華，恰巧，李健進了清華電子工程系。

倆師兄弟還不知道，幾年後他們的組合水木年華將紅遍全國。

而那年，老狼已小有名氣。

隔年，老狼站上春節聯歡晚會舞台，一襲乾淨白襯衫，一條藍色牛仔褲，亦如大學模樣。

《同桌的你》借此風靡全國，

那年的街頭巷尾，到處播放著《同桌的你》，大人小孩都能哼上幾句：

誰娶了多愁善感的你

誰安慰愛哭的你

誰把你的長發盤起

誰給你做的嫁衣

同桌的你老狼 - 恒大星光音樂節

老狼正往星光大道走去。

首張個人專輯《戀戀風塵》發行20天便售出23萬張，創下當年最高記錄。

彼時，葉蓓還是中國音樂學院一名大二學生，藉藉無名。

圖｜左一：葉蓓；右一：老狼

但正是這個連校園民謠都不知是啥的女孩，很快便會成為民謠史上一顆璀璨新星。

初識，北京酒吧。

葉蓓唱了一首《老情人》，歌聲空靈。

高曉松聽得入神，要了她電話。

沒多久，高曉松帶著她去錄歌曲小樣，與其他女星對比後，還是覺得葉蓓好。

老狼提議，專輯《青春無悔》都由葉蓓來唱。

此後，還是大學生的葉蓓在學校走到哪練到哪，舍友睡覺便跑下樓練。

又和老狼高曉松擠在幾平米的房間，一遍遍錄歌。

有天晚上錄制《青春無悔》，大家擠在黑著燈的錄音棚。

老狼光著腳唱：

開始的開始 是我們唱歌

最後的最後 是我們在走

青春無悔葉蓓 - 白衣飄飄的年代

想起和女友在學校門口樹下刻的字，唱著唱著就哭了。

這便是那時他們對民謠的熱忱。

後來這張專輯，喝彩無數，被評為中國原創音樂典範。

《青春無悔》《白衣飄飄的年代》《B小調雨後》成了那年的符號。

無論被翻唱多少次，都無法超越原唱。

年底，南京五台山體育館舉辦了一場演唱會，那英等大咖雲集。

上萬觀眾，開館之最。

緊張到吐的老狼一開嗓，徹底掀起民謠浪潮。

隨後，高曉松創立了麥田音樂，恰好遇上借推銷藥品來北京搞樂隊的尹吾。

本來跑遍各家唱片的尹吾已不抱有希望，准備回家繼續賣藥。

誰知，麥田簽了他。

同時，還簽下了放棄大學學業的樸樹。

沒多久，葉蓓發了專輯《藍》，尹吾發了《紅》，樸樹發了《白》，三張專輯封面可以拼湊成完整麥田。

而這三人，並稱為“麥田三原色”，在民謠時代高歌猛進。

與之相反，許巍的搖滾路跌跌撞撞。

簽了紅星音樂後，擠在小小宿舍裏，練琴寫歌。

但還是沒多少收入，整天想的就是能去哪蹭飯。

後來實在沒轍，賣掉了吉他。

生活百般摧殘下，許巍抑鬱了，幾度想跳樓，靠吃藥才錄完專輯《那一年》。

索性，他解約回了西安，朋友見他時，他眼光呆滯，瘦得如同一個乞丐。

父親讓他學學傳統文化，找精神寄托。

許巍照做了。

而此刻的他還不知道，自己一只腳已邁入民謠的大門。

未來那首《藍蓮花》將在大地上回響。

一個令人熱淚盈眶的年代悄然開啟了。

很多人借著風口火了一把，只不過民謠盛景宛若流星。

轉瞬即逝。

03

T H R E E

那個時代的年輕人，跟隨歌者，一遍遍哼唱著不安與不甘。

內地歌壇，群雄割據。

但很快，人們新鮮感過了。

因為越來越多同質化歌曲出現，校園民謠一度疲軟。

正當人們以為民謠將死之際，樸樹殺出重圍。

1999年，樸樹發出專輯《我去2000年》，為民謠時代添了一把火。

千禧年，盡管不樂意，他還是登台春晚，全國上下都記住了這位倔強詩人。

《那些花兒》至今讓人魂牽夢繞：

她們都老了吧

她們還在開嗎

我們就這樣

各自奔天涯

那些花兒樸樹 - 樸樹 獵戶星座·專場

有人評價樸樹：無論是誰，在副歌響起時回到自己人生中最無畏的年華。

他永遠都如少年，眼神清澈，喃喃著憂傷的歌謠。

同樣趕上民謠末班車的還有水木年華。

那時的盧庚戌鬱鬱不得志。

他在清華附近租了個小房間，除了去設計院上班，就是窩在宿舍寫歌。

李健和繆傑都很喜歡往他那跑，天天聊音樂。

圖｜左一：李健，右一：盧庚戌

彼時，盧庚戌正遭受失戀之苦，某天晚上她夢見分手畫面，哭醒過來，寫下歌曲《收藏青春》，也就是《一生有你》的前身：

因為夢見你離開

我從睡夢中醒來

李健和繆傑用這首歌去比賽，拿下了第一名。

但這並不能改變盧庚戌的窘狀。

他辭了職，背上吉他，走上流浪歌手的路，走到哪唱到哪。

和爸媽保證一年後一定火，然而一年又一年打了自己臉，始終沒有公司簽他。

不撞南牆心不死，盧庚戌問爸媽要了10萬塊，最後一搏。

自費發行了專輯《未來的未來》後，他有了些許名氣。

但也意識到了一大問題，自己的音色始終沒那麼完美。

於是，他想到了師弟李健。

此刻的李健正在網絡研究所，每天爬電線杆裝有線電視放大器，生活枯燥無味。

盧庚戌一通電話，改變了彼此命運。

這對來自清華的師兄弟組成水木年華，簽約公司步入正軌。

沒多久，他們發了專輯《一生有你》，聽得不少人淚流滿面：

多少人曾愛慕你年輕時的容顏

可知誰願承受歲月無情的變遷

一生有你水木年華 - 畢業紀念冊

水木年華徹底火了，各大獎項拿到手軟。

只不過，好景不長。

性格迥異的盧庚戌和李健發生了分歧，盧庚戌想加入搖滾元素，而李健則堅持民謠。

後來的創作中，李健服從於公司，相當痛苦。

終於在一次活動結束後，兩人分道揚鑣。

盧庚戌先後找來姚勇和繆傑，組成新水木年華，但終究少了一絲靈氣。

這是民謠落幕的伏筆。

另一邊的李健租了郊區一四合院，院前的麥田促使他寫下《風吹麥浪》，看完茨威格小說後譜下《傳奇》。

後來他出了個人專輯《似水流年》，評價在民謠史上無人企及。

兩個月後，樸樹掙紮多時的新專輯《生如夏花》發行。

重生的許巍一改搖滾風格，歌唱著《藍蓮花》：

穿過幽暗的歲月，也曾感到彷徨

當你低頭的瞬間，才發覺腳下的路

沉寂多年的老狼發了新專輯《晴朗》，銷售火爆。

民謠擁躉們以為，那個白衣飄飄的民謠時代回來了。

但時代已變，流行音樂盛行，民謠江河日下。

2004年，《丁香花》走紅網絡：

那墳前開滿鮮花

是你多麼渴望的美啊

丁香花唐磊 - 大自然音樂1

像歌裏唱道，《丁香花》終成民謠時代一曲挽歌。

哪怕後來多少人想複興校園民謠，也無力回天。

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

04

F O U R

歲月呼嘯而過。

作為那個年代的特殊產物，民謠骨子裏總是與市場有些格格不入。

民謠嗚咽，越來越嘶啞。

索性，不再被裹挾著往前走。

流行音樂站上神壇，民謠交出權杖，成了時代一抹眼淚。

當日那群白衣飄飄的少年都在與過往告別。

圖｜《樂隊的夏天2》劇照

高曉松因為《丁香花》的銷量，對民謠心灰意冷，搞起了電影綜藝。

老狼成了奶爸，不再愛出門，日常愛聽網絡熱歌。

葉蓓淡出樂壇，回校深造，如今在網上曬著生活。

許巍看淡了名利，不再想當崔健，低調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

樸樹還是那麼倔強，低聲吟唱著內心憂傷，情到濃時，依舊止不住眼淚。

李健憑借《我是歌手》火了一把，變得更加沉穩。

新水木年華銷聲匿跡多年後上了《樂隊的夏天》，繼續歌唱青春。

他們始終未被時代改變。

幾年前，葉蓓發行新專輯《流浪途中愛上你》。

她喊來了許多民謠大咖，眾人往舞台上一站，滿滿都是無數人青春的痕跡。

他們會在推杯換盞間，聊起上個世紀的舊人舊事，會感歎、會惋惜。

但誰都深知，那個純粹的時代再也回不來了。

有人說，民謠已死。

可實際上，它依舊在。

那些熱愛民謠的人們，不光是愛民謠本身，更是愛民謠的態度：

向往自由，追隨理想，一片赤誠，一身少年意氣，永遠熱淚盈眶。

至於遠去的校園民謠，多年前樸樹在《那些花兒》裏已經唱過：

有些故事還沒說完那就算了吧

餘下人生裏，且敬往事一杯酒，願無歲月可回頭。

圖｜《樂隊的夏天2》劇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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