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
22
2022
徐五,南安人,精武技,能吹鐵洞簫,聲徹雲表。隱於貨郎,擔上恒懸洞簫,遇山水佳處,則弛擔而吹之。同時有李澤者,亦善洞簫,客遊山左歸,而妻子盡以疫死,李生大悲,扃其戶,取竹洞簫吹之,竟日竟夜。洞簫聲本淒惋,益以李生之悲,聞者為之雪涕,然無敢叩其扉而止之。
時徐五過門外,聞簫聲,即謂其鄰:“吹者何人?審其聲似悲其骨肉,然心已碎且死;即入而奪其簫,則亦死。”鄰人曰:“奈何?”徐曰:“吾自以鐵洞簫救之。”於是舉洞簫而吹,作愉婉和悅聲,以殺其悲。可一炊許,室中洞簫無聲,眾排闥入,則李生墜簫如暈。徐五切脈曰:“無傷,當劈其洞簫,煎而飲之以液。”洞簫既劈,竹中縷縷皆血痕矣,既飲而李生遂蘇。
餘按:宋楊元誠《山居新話》中載黃子久與客遊孤山,聞湖中笛聲。子久曰:“此鐵笛聲也。”少頃,子久亦以鐵笛自吹下山,遊湖者吹笛上山,略不相顧,笛聲不輟,交臂而去。與此事略同,惟遊湖者之悲不如李生,而子久之笛,亦未如徐五之能起死也。
譯文
徐五是南安人,他精於武技,能吹鐵洞簫,簫聲直徹雲表。但他從不顯山露水,只做了個貨郎。他的貨擔上總是掛著洞簫,遇到山水優美的地方,就放下擔子,取簫而吹。當時有個叫李澤的人,也善於吹簫。曾經客遊太行山之西,不料回來時其妻已死於疫病。李澤痛不欲生,把自己關在家裏,取竹簫而吹,夜以繼日,不分晝夜。洞簫的聲音本來就十分淒切,李澤傷心已極,其聲益加悲淒欲絕,凡是聽到的人沒有不同情流淚的,但是卻沒有人敢敲門阻止他。
徐五路過李澤家門,聽到淒涼的簫聲,就對鄰居說:“這是何人在此吹簫?聽聲音似乎在為骨肉至親而傷悲,但是他已傷心而死;即使現在入內奪去他的簫,恐怕也會死的。”鄰居說:“那該怎麼辦才好呢?”徐五道:“我自會用鐵洞簫救他。”於是舉起鐵洞簫就吹奏起來,他的簫聲和婉愉悅,抵消了李澤簫聲的悲傷之音。過了一頓飯的功夫,室中洞簫聲音停止。眾人一湧而入,只見竹簫橫在地上,李澤已暈倒在地。徐五上前給李澤切了切脈,說:“沒關系了。應該將他的洞簫劈掉,用水煎了服下。”大家劈開李澤的洞簫,只見竹中一縷一縷全是血痕。眾人用水將簫竹煎了,給李澤服下,果然一會兒就醒轉過來。
按:宋人楊元誠《山居新話》中記載黃子久與友人到孤山遊玩,聽到湖中有笛聲。黃子久說:“這是鐵笛的聲音啊。”過了一會兒,黃子久也吹著鐵笛下山,遊湖的人吹著鐵笛上山,雙方都互不對視,笛聲不停,擦肩而過。這個記載與此事大略相同,但遊湖者笛聲不如李澤悲切,而黃子久的笛聲也沒有徐五那樣起死回生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