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
06
2022
維也納市長親臨她的入職音樂會
俄羅斯駐維也納大使是她的粉絲
她與馬祖耶夫、捷傑耶夫等
一眾大師是至交好友
她與巴巴揚、布寧等
鋼琴大師是一起長大的同窗好友
她是眾多鋼琴家的導師、偶像
安娜·馬利科娃
Anna Malikova
出生於烏茲別克斯坦首都塔什乾,啟蒙師從著名鋼琴大師塔瑪拉波波維奇,之後進入莫斯科中央音樂學校,師從著名鋼琴演奏家、教育家利夫那末夫。1991年,她畢業於柴科夫斯基音樂學院並留校任教多年。她的職業演奏生涯始於前蘇聯,因國際比賽獲獎活躍於國際舞台。其中最重要的比賽就是1990年肖邦國際鋼琴大賽,以及1993年德國慕尼黑ARD鋼琴大賽。幾十年來,職業演奏家、國際大賽評委、教授的多重身份,填滿了安娜的生活。
2015年為了紀念斯科裏亞賓去世100周年,安娜專門錄制了斯科裏亞賓鋼琴奏鳴曲全套,受到業界的廣泛好評,愛惜人才的維也納國立音樂學院專門邀請安娜到維也納做了斯科裏亞賓主題大師班、音樂會,並在今年正式聘用她為學校鋼琴專業的終身教授。筆者有機會去到安娜維也納的家,與安娜相處了一陣子,並在她入職音樂會之後和她聊了聊有趣的鋼琴世界。
1.因為想當芭蕾舞演員才開始學習鋼琴
周:您是怎麼開始學習鋼琴的呢?
安娜:我的父母都是鋼琴專業的學生,所以我從小都是在音樂中長大,我記得我4歲的時候我母親在准備大學畢業音樂會,我就在鋼琴上把她音樂的曲子一些小旋律彈出來。對於我來說,音樂從小就是遊戲,是有趣好玩的,是生活裏很自然的存在,並沒有刻意去學。
我的祖母是當時電影院為默片配樂的鋼琴手,雖然我並沒有見過她,但是我們家很多人從事音樂。我父親現在八十多歲了,依然在彈琴。
童年時候,當一個芭蕾舞演員對我的吸引力遠大於成為鋼琴家,可能是因為家裏人都在彈鋼琴,我就覺得那是太自然的事,反而沒有考慮過吧。
所以我母親尊重我的想法,帶我去了芭蕾舞學校,老師看了我的自身條件,對我說,‘你看要跳芭蕾你需要懂音樂,給芭蕾舞伴奏的都是鋼琴手,所以你需要先學習音樂,學習鋼琴,才可以來學習芭蕾舞哦。’於是,因為老師的話,我就開始認真學習彈琴了。
周:家裏有這麼多鋼琴家,您是跟您的母親學習嗎?
安娜:我的母親是鋼琴大師波波維奇的學生,當時她就帶我去她的老師那邊,我老師建議她,自己的孩子是不可以自己教的,如果說專業學習上從事專業的父母可以給孩子一些建議,那最好就是“沒有建議”。
但是有一件有趣的事,我的老師波波維奇教過自己的女兒。因為她的女兒夢想就是與自己的鋼琴大師父親學習鋼琴,為了成全女兒的夢想,我的老師教了她,但是在教學過程中並沒有很愉快,他對待自己孩子是比學生更加嚴苛的,有時候這種嚴格是會起反作用。
2.前蘇聯的音樂天才特殊學校
周:我知道俄羅斯專業學生都會被送去專門的音樂學校,這是一個怎樣的系統呢?
安娜:到現在俄羅斯還有音樂學生的天才學校,而且是幾乎每一個大城市都會有。學生從7歲開始,通過統一考試進入學校,然後小學、中學,參加大學入學考進入音樂學院,之後還有一個音樂家文憑的學位。
周:既然是音樂天才學校,那招考的條件是什麼樣呢?進入學校之後會有哪些特殊的地方呢?
安娜:進入音樂學院,當然是日後願意從事音樂專業的孩子,從選擇這個學校的時候,其實多少就帶著職業的感覺了。那天才學校,考試的時候來的都是學過一些音樂,有些基礎的孩子,當然當時展現出的音樂天賦是最直觀、最重要的。進入學校之後,課程上和普通學校一樣會有文法、數學、科學這些課,但是會在平時加入音樂的科目:鋼琴課、樂理、音樂史、視唱練耳會有這些必修課。
進入學校的第四年會有一個大的考試,學校會在這時候篩選出不適合留在音樂學校繼續念的學生,到了第八年的時候會進行第二輪篩選,最後就是去往莫斯科、聖彼得堡這些大城市音樂學院的最終入學考驗。所以最後能從天才學校一直繼續留下念音樂專業的去往莫斯科的音樂學生,都是經歷過重重考驗的。
周:音樂天才學校的學習環境是什麼樣的?每天要花很多時間練琴嗎?
安娜:我一開始在我家鄉塔什乾的天才學校,後來因為學校推薦在我第五年的時候被莫斯科的音樂天才學校看中,我一個人搬去了莫斯科,當時是住校,所有來天才學校的人都住在一起學習、生活。我們因為很小就在一起,所以這些同學至今都是非常要好的朋友,經常保持著聯系。學校專門有練琴的樓,但是每人練琴的時間就是三小時左右,因為學校的文化課其實很多,也沒有那麼多時間練習。
有時候有些同學會故意請病假去休息,但是學校知道身體是藝術家未來的生命,所以學校的校醫會給我們開病假條,給我們專門的房間休息,在天才學校“生病”可以換來正當的休息,但是換不來練琴時間。我當時花很多時間去看音樂會,看戲劇,我喜歡把時間花在和藝術待在一起,但是練琴,可能快考試,快比賽的時候因為曲目量很大,就會練的稍微多一點。但是我寧願花多一些時間,去看音樂會,這個給我的樂趣和啟發太大了。
周:在天才學校,老師都會布置哪些曲目呢?
安娜:我遇到的老師都還是很傳統很嚴格,他們對學生的期待很高,所以每次都會給我布置很大的曲目量,曲子也會有難度。但是他們自己本身都是非常厲害的每年演出很忙碌的職業演奏家,這一點對我影響很深,因為他們給予我的教育是基於演奏本身的,那大量積累曲目,肯定是對未來成為演奏家有幫助的。
周:後來您在柴院完成了自己的學位,並留校任教了一陣子,柴院的音樂教學是什麼樣的?
安娜:在柴院學生的學習和德奧、美國完全不同,學校的教學分為三大塊:主修專業課;伴奏課;教學。主修當然就是我的鋼琴專業課,有嚴格的考核標准;伴奏就是分為器樂、聲樂、樂團每一個學期都會有不同的任務;教學這一塊是很有意思的,學校在把學生招進來的時候也很明確,不是所有的學生最後都能成為音樂家,很多人之後是在從事教學工作,那教學是需要經驗的。
我們自己一般都會教授一些私人學生,每一年開學的時候,我們自己的導師會和我們一起擬定一些對這些孩子的教學計劃,然後在每年學期的期中和期末,我們需要挑選一到兩個孩子,帶著他們去到教授那邊給我們的專業老師看一看這些孩子學琴的問題,或者也許其中有一些不錯的苗子。這樣的專家意見一來是規範了我們的教學,二來也是給學生一些特別的機會。
3.比賽是走向國際舞台的方式之一
周:大家認識您,是從1990年的肖邦國際鋼琴比賽開始,什麼樣的契機去了這個比賽?
安娜:我去參加肖邦大賽的時候,還是蘇聯時期,遇到國際大賽蘇維埃政府都會選派4-5人或者3-4人由政府出資參與比賽。但是蘇聯是一個龐大的聯邦,所以每一個國家都要單獨選拔選手參加,而當時的第一輪選派都來自於學校的老師推薦。柴院老師之間也分幫派,老師之間的競爭會影響到學生,所以學校平衡多方考慮只會選出一個學生代表學校,再參與聯邦的競爭。
所以當年能最終參與到肖邦國際比賽的第一輪,我已經是經歷了重重篩選,真的到了波蘭比賽的時候,其實我已經過了最難的那幾關。我們那個時代也有好的一面,就是政府對於藝術是支持的,像現在的孩子參加比賽都是要自己支付報名費、機票,有時候甚至是酒店,那是一筆巨額開支。
在蘇聯解體之前,我們的藝術教育也是從小不用自己花錢的。但是另外一方面就是,如果比賽拿到了好了名次,那這一定是一個好的循環,以後國家會派你出去參加更多的活動和比賽,但是一旦第一次出去就沒有拿到名次,那回到蘇聯之後的壓力也是可想而知。
蘇聯解體後,1993年我自己自費去德國慕尼黑比ARD大賽,拿到了第一名,我想大概因為是自費比賽,我在比賽的時候狀態還是會不一樣。肖邦比賽對於我而已是一個好的起點,但是在比完肖邦之後的9年間,我都沒有再一本正經地演奏肖邦作品了,可能是當時練得太多了,也可能是因為有那麼多優秀的作品,我的好奇心一直驅使我探索新的作品。
周:比賽對於您來說意味著什麼?
安娜:我現在經常做比賽評委,全世界很多比賽,這幾年在日本特別多。比賽是演奏者的機會,但是比賽有時候也沒有絕對,因為評委只聽當時演奏者的演奏,我們並不知道這位選手准備比賽用的是兩個月、兩年,還是十年。所以比賽結果,尤其現在比賽越來越多,當作是一個演奏的機會,心態上才不會有壓力。做鋼琴家,從事藝術行業,熱愛音樂是一輩子的事,要把這個事業看得長遠些。
現在古典音樂市場是過度飽和的,好的演奏家有,但並沒有特別多,而觀眾群體卻是很少數。在我們的那個年代,也許可以通過比賽一舉成名,獲得演出和名氣,但是現在,這樣的機會幾乎是不存在的。但是不參加比賽也是不行,因為只有走出去,在一個相對公平的環境裏,有了比較,才能看到自己到位子,看到自己的優點和缺點,明確自己的目標。
4.會彈才會教
周:您一直是職業演奏家,為什麼突然回歸學校開始做教育了呢?
安娜:我的老師們都是非常偉大的鋼琴家,音樂是一種傳承,教育是最好的方式。一來是維也納國立音樂學院給了我這樣的機會,二來我覺得現在是時候,我也可以把我演出的經驗,通過教學的方式給我的學生,藝術學習我們最講究的一直是一個師承關系,這種長時間的正向影響是潛移默化的,這也是古典音樂為什麼一直相對封閉又延續的原因。
周:我經常聽到一些說法“這個人會彈但她/他不會教”,您覺得呢?
安娜:我非常不認同這種說法,我覺得只有會彈的人,才會教。因為如果這個老師自己本身不會彈,那他對聲音、對音樂本身是沒有概念的,那他通過語言表述出來的是什麼呢?
音樂尤其演奏,就是通過大量練習、大量演出之後總結出來的經驗,是通過體會產生的。一個老師如果他會彈,也許他的表達能力不好表述不出來,但是他一定可以給學生做正確的示範,學生都是會“聽”的,他們可以通過模仿,依葫蘆畫瓢,像小嬰兒學說話一樣,先一點一點地模仿,先學對,然後慢慢地自己消化、頓悟。
周:您之前一直生活在德國,歐洲的音樂教育給您什麼樣的印象?
安娜:現在德奧很少出器樂演奏的音樂家,但是指揮還是有很多。首先,在德國家長帶孩子學音樂不是為了讓他們成為音樂家,我想現在的中國很多家庭也是同樣的學琴態度。但是音樂學習是一個相對枯燥和需要大量練習的過程,並不僅僅是享受音樂的快樂,獲得音樂的快樂是首先需要付出大量辛勞練習的,先苦才能後甜。
所以這個音樂學習的態度導致了很多人,也許很有音樂天賦,後來也有成為音樂家的願望,但是錯過了音樂學習的最佳訓練時間,手指大腦的訓練過了一定的年紀,機能的培養是不可逆的,但是還是相似的問題出現在亞洲國家很多,並不是所有的老師都在正確地教,所以即使一直在刻苦練習的孩子,他們得到錯的方法,訓練過後的結果反而更加糟糕。
周:您經常去日本做評委,也來中國教授大師課,現在班上大多是日本韓國的學生,您覺得亞洲學生的問題有哪些?
安娜:亞洲的學生都是異常刻苦,尤其是走專業道路的孩子。他們幾乎都有相似的特點,年紀特別小的專業孩子都很好,很活潑很有求知欲,反應也特別快,但是青春期的孩子就顯得特別猶豫,上課不給老師反應,家長和老師都比他們的積極性高,而且經常在上課的時候沒有對音樂的感覺,很多孩子我在他們小的時候見過他們,但是隔了幾年再見,仿佛性格都變了。
有一些孩子後來考來歐洲,或者去了美國,我在一些國際比賽又見到他們,他們有些又會有變化,可能是環境和心態的轉變,或者是因為年紀大一些,他們自己選擇了音樂道路之後,更加認真地對待自己的事業了吧。
周:對於考學、比賽的選手,給他們一些建議吧?
安娜:做好最充分的准備,不管考學還是比賽,都是呈現作品,首先作品要原汁原味,不能把貝多芬彈得像肖邦,更不能把肖邦彈得像普羅科菲耶夫,要認真鑽研作品,對自己有足夠的認知。
當然練習是最重要的事,練習之前要知道自己今天要練什麼,不要只是浪費時間在無謂的練習上。我在當學生的時候,我老師總說,‘當你演奏時,沒有人有興趣知道你是怎麼准備的’。
所以上台的時候,就是檢驗你練習是否專業的時候。選擇音樂作為專業,以音樂為生,那麼音樂變成職業,但另一方面,音樂又不應該是這樣的狀態。音樂是需要享受的,當演奏者享受音樂時,觀眾才能同樣感受和享受到音樂帶來的愉悅。所以音樂更多的時候,是一種給予,需要有寬廣博愛的心胸。
周:職業演奏家、教授,演與教都是要花很多時間的,您今後怎麼平衡這樣的狀態呢?
安娜:我今年54歲了,我知道在中國很多人55歲是退休的年齡,但是我的教育事業才剛開始。我覺得作為老師這是一個最好的年齡,我有豐富的演奏經驗,也有教學經驗,如果再年輕一點的時候我開始教,我會害怕自己沒有足夠的時間練習,我的演奏技術會退步,但是現在演奏上我對自己的要求和定位都很明確,我知道自己什麼時間應該做什麼,當然一個學生一周兩節課的教學任務很重,保證練琴的同時這當然是一個挑戰。
演奏家這個職業有時候最大的悲傷就是,我們人體的機能會隨著年齡的增長退化,經常聽自己年輕時的演奏會覺得,這家夥技術真好,如果多一點思考多好,但是當我們對生活的感悟越來越多,對音樂的體悟越來越多,我們的技術已然不能和年輕時候的自己再做比較。所以沒有一遍會是自己真正滿意的,就像我們的人生,自己永遠覺得不是那麼完美。
藝術源於生活,生活中的小細節裏可以看到安娜對待藝術的態度:包容、嚴謹、一絲不苟、心平氣和。在相機捕捉到的圖片裏,可以看到她善於發現美的心。她的音樂,就像她與音樂的關系一樣,自然得沒有絲毫修飾,這就是生活裏的她,不施粉黛,簡單細心搭配後,依然能在人群中,一眼望見的鋼琴家安娜馬利科娃教授。
作者簡介
周笑揚
橄欖鋼琴課堂特邀作者
鋼琴演奏在讀博士
用文字傳播音樂現象,用音樂傳遞生命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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