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訪談 | 理智是他的代名詞


3月
27
2022

Alfred .Brendel

Alfred Brendel是世界上最偉大的鋼琴家之一。1931年1月5日出生於威森堡。6歲在薩格勒布音樂學院跟隨德澤利克學習鋼琴。1948年首次在格拉茨登台演出,1949年在布索尼國際鋼琴大賽中獲獎。此後開始在歐洲各地巡回演出。1960-1963年錄制了貝多芬32首鋼琴奏鳴曲,榮獲法國唱片大獎。1970年巡回演出的範圍擴及到全世界。他的嗜好廣泛,音樂之外也喜愛文學與視覺藝術。

此文是Alfred Brendel在退休之前接受了Stephen Plaistow的最後一次采訪,2009年1月發表在《留聲機》雜志上。

此文出自《留聲機》雜志

SP:大約一周前,我去聽了你的告別音樂會。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但在在場的觀眾們似乎期待你應該繼續演奏,直到生命終結。請問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AB: 曾經在一次采訪中,我回答過“你想怎麼死?”的問題。我回答“在適當的時候”。選擇合適的死亡時間很難,但結束演奏家生涯是可以自主選擇的。我想退隱了,即使我可能仍然狀態良好——這是我和同行的不同之處,我並不喜歡舉辦音樂會。我覺得這是我的選擇。我並不單單是一個鋼琴家或一個音樂家;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做,現在我很高興我要退隱了。兩年半前,我本來想在75歲的時候退隱,但朋友們說服我繼續了幾年。現在我覺得是時候到了,我很高興能永遠地結束我的演奏家生涯。

60年前,我在Graz舉行獨奏會;一年後,我參加了布索尼的比賽,並贏得了其中一個獎項。但是,對我來說,演奏家生涯是長久之計,這關乎如何展現我的天賦,時機是否正確,以及是否有運氣。我想成為一名音樂家和鋼琴家,並在我50歲的時候功成名就。然而我發現50歲只是一個起點——還有很多東西要學習。現在,演奏家生涯不能再繼續了,不僅由於手指機能退化,更不幸的是我患上腱鞘炎。作為一個比較年輕的人,我已經意識到這是我的身體狀態已步入晚年。

一部分鋼琴家想永遠堅持演奏家生涯,但實際上很少有人變老以後繼續當鋼琴家,這些例子當然是人們記得的鋼琴家。但也有一些鋼琴家不得不提前離開這個行業,他們因為身體狀況而退出。

SP: 你會想念演奏家生涯嗎?不久前你告訴我,你仍然很喜歡舉辦音樂會。

AB:是的,總的來說,我和觀眾有很多美好經歷,我把它們留在我的腦海裏,我很珍惜那些時光,尤其是在今年之後,我在觀眾中得到了很多溫暖和慷慨。我認為這就足夠了。退隱以後,我可能失去了腎上腺素飆升的體驗,它有醫學上的好處——消除了神經、肌肉、關節的疼痛。

SP: 但是你看起來很不錯。

AB: 是的,還不太糟。至於觀眾,我非常感激他們,盡管演出時有那些令人討厭的咳嗽,手機鈴聲——觀眾仍然是我職業生涯中讓我穩定發揮的原因之一。他們讓我能夠提升琴技,並獲得國際聲譽。在什麼場合去開音樂會並不重要,我的觀眾也一直我的死忠粉。我大約15年前改變了音樂會的曲目,因為我的左臂有一些問題。而且從長遠來看我必須知道他們是否喜歡海頓,莫紮特,貝多芬和舒伯特。他們非常喜歡。

SP:你曾經以特有的謙虛對我說,人們還想聽你彈琴時你是多麼高興。

AB:是的,我在美國發表的書叫《眾人之中的我》。碰巧的是幾年來,我一直是一個無論在哪裏,票永遠一售而空的鋼琴家。但這讓我懷疑我的演奏是否真的像一些人說的那樣理智。我想知道,我是否的確有實力在這麼多地方有這麼多粉絲!我很懷疑!

我想不宣布我的退休,但這是不可能的。告別音樂會的主意確實很有意思。當我被告知“你在這麼多人的生活中留下了一個大洞”時,我感到很高興我可以留下一些東西,即便這是一個洞。

我一直都熱愛文學,這是我的第二職業,我也將繼續追求它。我將在藝術節和大學裏做演講:從6月開始,2009年有了一個相當大的計劃。我將參加研討會並朗讀我的詩歌——無論如何我都要這樣做,現在我有更多的時間去追求我的文學夢。

SP: 你的文學講座具體講些什麼?

AB:我會和鋼琴聯系到一起……我以前做過兩次演講,但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做講座了:“古典音樂必須完全嚴肅嗎?這是我在劍橋的演講;還有另一個是“音樂中的性格”;第三個是“演奏方式中的明與暗”,詳細介紹鋼琴家演奏中的好習慣和壞習慣,包括各個時代鋼琴家的習慣。

當然,我會有更多的時間來幫助一些年輕的鋼琴家,並且會竭盡所能。例如,最近有一個16歲的男孩Kit Armstrong,他是一個真正的神童。他最令人驚訝的地方,不僅僅是彈鋼琴,而且也極具作曲天賦,這相當驚人。他從七歲起就開始作曲了。他也是一個數學奇才,我見過的天生的巴赫演奏家,他有非凡的記憶來背譜……他學東西極快,他可以非常有把握地從心演奏。看著這個男孩,我開始了解像莫紮特、舒伯特或巴赫這樣的天才的思維是如何運作的,他們創作了大量的作品——他的思維比我們的快十倍,甚至更快,以及完全的專注力。

SP:我知道這個問題答案,但我還是想知道你是否會想回錄音棚去錄音,或是用一些意想不到的演奏方式讓我們驚訝。

AB: 不,我不會再做錄音了。但到目前為止,我一直希望我能找到可以出版的,我的音樂會現場錄音。我開始制作一個名為“藝術家的選擇”的系列,但是Decca/Philips唱片公司的人員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以前的老朋友都不在那裏了,由於這些變化,唱片幾乎沒有進行任何宣傳。前總統批准了一些樂團現場表演的場地,但是仍尚未執行;我很難過,我仍然希望那些場地會有演出,因為我特別喜歡那些舞台——維也納有Simon·Rattle和維也納愛樂樂團合作的舒曼協奏曲,幾年前與巴伐利亞廣播交響樂團和Colin·Davis在慕尼黑演奏的勃拉姆斯D小調協奏曲;還有一些莫紮特的曲子。

這是錄音音樂的現狀。但在發現這是我的告別巡演後,Decca/Philips已經推出了“藝術家的選擇”系列的唱片套裝——四張雙片光碟。在此之前,經銷商通常並不知道這些錄音的存在。我收集它們是因為我已經錄制了很多唱片,我想向人們展示或建議他們應該聽什麼,雖然它們並不完美。連同現在已經停產的“偉大的鋼琴家”系列,裏邊展示了我演繹中的精髓。BBC錄音中的一些現場表演並不是作為“藝術家的選擇”的一部分,而是單獨出現的。他們包括我喜歡的貝多芬迪亞貝利變奏曲,這是我在倫敦皇家節日大廳最後一次演出…我意識到我的演奏相比其他錄音更加活潑,以及可能有一些錯音——但我從來不是完美主義者。還有一次是肖邦作品的演繹,平靜的行板與輝煌的大波蘭舞曲,這是我多年前在BBC彈的。

SP:我們的第一次見面是大約在45年前,是在Brendel演奏的迪亞貝利變奏曲在這個國家的第一次播出的時候。Brendel一直是一個偉大的協奏曲演奏家——並不是所有的鋼琴家這樣的才華,他莫紮特協奏曲結束他的演奏生涯,第一部是降E大調協奏曲,K271,他喜歡稱為世界奇跡之一,另一首C小調協奏曲,K491。我告訴他,我有多喜歡節日音樂廳的K271,還有愛樂樂團和指揮Mackerras;他很遺憾我錯過了去年夏天愛丁堡音樂節的C小調協奏曲,他說:“這是我們多年來這部作品最好的表演。”

我曾有一次在K271的排練的時候,密切觀察獨奏家、指揮和管弦樂隊合作Brendel參與表演的每一個細節,不僅僅是鋼琴部分,在某種程度上不是每個指揮可能歡迎。

AB:確實,和Charles一起做這些事情很容易。在我來到這裏之前,我和Ivan Fisher以及布達佩斯節日管弦樂隊一起舉辦了音樂會,演出非常成功,令人遺憾的是直到現在我才和他們在一起合作,我真的很後悔。我認為他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偉大指揮家,這是一個很好的管弦樂隊,兩者之間的聯系很特別。然後我和David Zinman一起去了 瑞士蘇黎世市政廳管弦樂團,他是我以前最喜歡的合作夥伴之一,也為 瑞士蘇黎世市政廳管弦樂團做出巨大貢獻——目前狀態良好,是真正一流的管弦樂隊。他們和蘇黎世的Zinman在一起合作14年了,他們非常喜歡他,一上台就為他鼓掌。我從來沒有在任何其他地方見過這樣。他不是一個和他們討論詠歎調,告訴他們它是多麼美妙的那種人,一點也不是——他實際上相當沉默,但他們崇拜他。

SP:我回憶你的莫紮特協奏曲的早期錄音——K271和另一首降E大調協奏曲K449,與薩格勒布獨奏家樂團以及Antonio Janigro合作。在我的記憶中,當時是20世紀50年代中期;我還在上學,已經獲得了我的第一張你的密紋唱片,錄制的是勳伯格的協奏曲。

AB: 他們是一個很優秀的團體。我最近又聽了那張唱片,它們演奏得很優美。導演的是Janigro,他是一個出色的大提琴家,但他並沒有完成他的事業,可能是出於政治和個人原因。他來自南斯拉夫,所以很難離開那裏。我在十幾歲的時候就開始演奏莫紮特,但我演奏莫紮特的鋼琴音樂非常困難。18歲的時候,我去了一個偉大的瑞士鋼琴家Edwin Fischer的大師班,在那裏演奏了A小調奏鳴曲,以及在參與者的最後的音樂會上再次演奏,這為我打開了一扇大門。在我20歲出頭,我演奏的第一首協奏曲是C大調協奏曲K503,然後有一些為Vox的子公司Turnbout錄制的莫紮特協奏曲的錄音。我在維也納演奏莫紮特協奏曲多年,當時也在薩爾茨堡和Bernhard Paumgartner一起演奏了午場的莫紮特協奏曲。所以,那是我早期的演奏莫紮特的時期,之後在20世紀70年代和80年代,飛利浦公司讓我和Neville Marriner一起錄制了所有的協奏曲。

後來,2012到2015年前我又開始攻克莫紮特,我開始敢於處理奏鳴曲,也開始學習更多莫紮特作品。Schnabel對它們的評論仍然是最好的——“對孩子們來說太容易了,對藝術家來說太難了”。這句話說得非常簡潔明了。但我認為是時候看看我能彈到什麼程度。在我今年的獨奏節目中,我演奏了F大調奏鳴曲K533,它的另一個回旋曲版本,K494是它的最後一個樂章。這是最偉大卻又最棘手的奏鳴曲之一,幾乎沒有任何音樂感情術語的標記,所以鋼琴家必須做出很多處理。我努力研究它,直到我最後一次獨奏會!順便介紹一下,早期的F大調奏鳴曲K332在“藝術家的選擇”系列中,以及A小調回旋曲K511:是我非常喜歡的兩個版本。

在我年輕的時候,很多人認為莫紮特是優雅的。我記得Walter Gieseking所有的莫紮特奏鳴曲,我年輕的時候很討厭它。是的,聽起來像很高級的視奏。他還和卡拉揚以及其他名家一起合作一些協奏曲,有些人認為這是理想的莫紮特。但也有其他陣營的人,比如Edwin Fischer、Bruno Walter和Schnabel。直到後來才開始理解莫紮特的全部曲目。有一次我和小提琴家桑多·維在一起,幾次表演後,我們質問自己什麼才能被認為是好的莫紮特演奏。我認為樂句是唱歌和說話的結合。我始終認為這是這樣的。維告訴我,年輕時,他和歌劇男低音Feoder Chaliapin 吃飯,維拉了一些曲子,而偉人休息一下,吃了一份角牛排和半瓶勃艮第;看到他開始聽時,維問他的意見,Chaliapin說:“你演奏得很好,但你說話不夠。” “說話”是一個部分,但是基於歌唱,這是優秀的鋼琴演奏的基本原因之一。

SP:我想起了莫紮特第九鋼琴協奏曲的緩慢樂章。

AB:在我看來,這個緩慢的樂章是一個偉大的悲劇,還有莫紮特最偉大的華彩段之一,就是我演奏的那個,還有一個是C小調協奏曲的一個樂章,我最喜歡的調之一,它對莫紮特和貝多芬一樣重要:想想C小調奏鳴曲和幻想曲,C小調協奏曲。C小調彌撒曲,慢板和賦格的弦樂。你知道,我曾經寫過一首詩是關於貝多芬為了得到C小調而謀殺莫紮特。

我們需要說,第九首是協奏曲,每一個音符,每一個引入和裝飾,這在後來的作品中已經沒有發生了,因為它們沒有寫完然後印刷。多虧了音樂學家,我們現在更了解這首協奏曲。莫紮特不會拼出這個名字,但他在信中寫對了,事實上,她是一位著名舞蹈家的女兒。我還沒有看過一張照片,也沒有任何描述,但我喜歡認為她一定很好看,能激勵他寫這篇非凡的作品。突然間,出現了一個最美妙的想法,是的——正如你所說——它符合古典鋼琴協奏曲的所有願景,感情微妙又豐富。對我來說,這是一部完美的作品,有特別的新鮮感。實際上,他花了很長時間,直到寫作交響協奏曲,才回到原本的天才水平。而且,你會發現,看看他以前創作的作品,當你聽到他的第四交響曲時,他並不像門德爾松,甚至像舒伯特那樣早熟:這是莫紮特在21歲之前不可能做到的。

SP:在莫紮特、貝多芬和舒伯特的作品中,Bendel是自阿圖爾·施納貝爾以來第一個在這一領域享有充分權威的藝術家。他一直是一個多麼大的靈感來源啊。然而,這種靈感並不需要模糊,因為這位偉大的藝術家把他的才華轉向了新的努力。他的崇拜者們會更加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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